来自：民主与法制时报  转载：中国清算网

引入第三方融资续建 创造性开展“重整式清算”

　　2005年，何胜从安徽枞阳老家来到广西壮族自治区资源县做建材生意。2014年2月，夫妻俩首付10万余元，购买了县城正在建设中的“益嘉国际”楼盘，准备做儿子的婚房，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套商品房。

　　让他们没想到的是，原定于2016年底交房的楼盘，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裂、工程停工，成为“烂尾楼”，而且一“烂”就是7年。因为“烂尾楼”就在夫妻俩做生意的店铺对面，“天天都能看到房子，看到（烂尾的）房子老婆就（和我）吵架。”何胜说。

　　直到2022年7月，“益嘉国际”楼盘完成续建，顺利交房。何胜一家领到了新房的钥匙，他很高兴，因为“钱没有打水漂”。与何胜一起领到新房钥匙的还有其他80余户购房户。

　　作为资源县唯一一处“烂尾楼”，“益嘉国际”楼盘的“起死回生”，是资源县委县政府总览、资源县人民法院主办、多部门配合的联动合作机制合力促成的结果，也为该院首起“执转破”案件的成功解决迈出重要一步。

　　县城第一高楼“烂尾”多年

　　资源县隶属于桂林市管辖，地处广西东北部越城岭山脉腹地，是广西的“北大门”。由广西泽鑫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泽鑫公司）开发的“益嘉国际”楼盘位于资源县城北的黄金地段，共2幢楼，每幢楼21层，是当时资源县城最高的建筑。

　　2005年，泽鑫公司入驻资源县，先后开发建设包括“益嘉国际”楼盘在内的三个项目，均是资源县重点民生项目。“益嘉国际”楼盘2013年7月开工，2014年12月停工。因为泽鑫公司资金链断裂、工程停工，该楼盘成为当地有名的“烂尾楼”。

　　今年9月中旬，记者在资源县采访时曾实地探访已经竣工交房的“益嘉国际”楼盘。此时，已看不出这个楼盘与县城其他楼盘的区别。但在广西某拍卖有限公司2020年8月发布的一条拍卖公告中，可以看到“益嘉国际”楼盘“烂尾”时的模样——当时楼盘已经封顶，主体工程已经建设完成，但外墙并未完工，塔吊、脚手架等设备仍保留，楼盘周围长起的杂草显示工程已经停滞相当长的一段时间。

　　由于泽鑫公司在经营过程中不能清偿到期债务，债权人申请该公司破产清算。2018年8月，桂林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泽鑫公司破产清算一案，并指定资源县人民法院审理此案。资源县法院受理后，由该院执行局副局长蒋新华担任审判长并主审，与李振军、蒋涛二位员额法官组成合议庭，并依法确定了破产管理人。

　　蒋新华告诉记者，此案的难点在于案件标的大、债权人众多、法律关系复杂，且案件跨区域，债权人、涉案财产涉及广西柳州、南宁、北海等多地。据统计，债权人共申报债权526笔，申请债权总额8.6亿元，最终核定债权总额5.9亿元，债权人达495位（含单位和个人）。

　　495位债权人中，不仅包括常规的金融机构、税务、民间借贷债权人等，还涉及59户购房业主、建设工程承包商、材料供应商等特殊群众。

　　蒋新华说，这起破产清算案件是资源县法院首例“执转破”案件，也是当时桂林市辖区范围内标的额最大的破产案件。与其他破产案件不同的是，泽鑫公司当时已经完全瘫痪，法定代表人和公司实际控制人因为涉嫌犯罪已经被刑事拘留，管理人接管泽鑫公司后，无法获取公司财务资料及相关销售资料，也无法掌握公司资金流向。

　　“用桂林中院一位负责同志的话来概括，‘该案是目前桂林法院所有破产案件中最难的一件，包含了目前所有破产案件需面对和解决的难题’。”蒋新华说。

　　“涉房地产类的破产案件，不像其他破产案件债权债务性质比较单一，此案不仅涉及‘一房二卖’、非典型性担保合同，还有以购房形式掩盖的民间借贷行为等情况，审理难度较大。”资源县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、执行局局长李振军说。

　　创造性开展“重整式清算”

　　作为泽鑫公司尚未完工的资产，“益嘉国际”“烂尾楼”的处置工作是办理好这起破产清算案件的关键环节，也是该院办理此案时面临的最大难题。

　　按照常规的破产清算案件处理流程，需先引入重整投资人，由重整投资人提供资金等支持，续建楼盘，“盘活”企业。但这种方法行不通。2020年4月，管理人按规定程序发布招募公告，公开招募重整投资人，但“招标文件在网上挂了1个月，连个咨询的电话都没有”。

　　蒋新华告诉记者，当时各方对于如何开展破产清算主要有两种意见，一是将“益嘉国际”“烂尾”楼盘整体出售，另一种意见是筹资引进新的投资人续建楼盘。第一种意见是当时的主流意见。不过，合议庭认为，这种做法在法律上行得通，但并不能达到案结事了的效果。

　　“若简单宣告破产后变卖财产，债权受偿的法律效果差，虽然案子结了，但社会问题没有解决，债权人尤其是59户为了改善居住环境的购房户的利益无法完全实现，这是最大的障碍。”蒋新华说。

　　考虑到只有将“益嘉国际”楼盘续建为可销售的商品房，才能将泽鑫公司的剩余资产最大限度“盘活”，才能有利于吸引投资人参与破产重整从而增强其竞争力，实现各方利益的最大化，资源县法院积极与县委县政府沟通协调，创造性开展“重整式清算”，即通过招投标引进建筑公司全额垫资续建“嘉益国际”项目，建成后由管理人组织销售。这一想法得到县委县政府的肯定。

　　现在，通过网络搜索，可以找到不少法院采用“重整式清算”方式处理与“烂尾楼”相关的破产重整案件的新闻报道。不过，资源县法院的“重整式清算”与其他地方的处理模式还有一些区别，在该案中，没有重整投资人，没有人“接盘”，法院通过指导管理人利用泽鑫公司资产余值作抵押，通过招标方式引进一家建设施工单位，由该公司全额垫资完成“烂尾楼”续建。

　　“这种方式当时在资源县没有先例，可以说是创造性的。”蒋新华说。

　　资源县法院向各债权人释明利弊，争取各债权人的理解和支持，2020年6月，这一方案在债权人会议上通过。2022年8月，管理人按程序发布招募“益嘉国际”续建施工单位公告，经招标评审会，最后评定广西桂林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中标。

　　“府院联动”加速“烂尾”楼盘“复活”

　　这起破产清算案件的顺利推进，离不开资源县委县政府和法院通过“府院联动”机制的合力攻坚克难。

　　实际上，在本案进入破产重整程序之前，资源县政府已经于2015年介入此事，并成立了“资源县益嘉国际楼盘项目建设协调工作领导小组”，领导小组组长由资源县人民政府县长担任，县人民政府副县长、县公安局局长任副组长，成员还包括县监察局、政府办、房产局、检察院、法院、住建、信访等多个部门的负责人。

　　资源县司法局局长易忠华当时在县工业和信息化局工作，是该县法律援助中心律师和政府法律顾问，也加入领导小组协助工作。此案进入破产重整程序之后，易忠华的主要工作围绕两方面展开，一是为政府决策提供建议，二是为债权人提供法律服务，引导债权人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，为垫资续建建筑商释疑解惑，消除疑虑。

　　根据资源县法院的记录，2019年9月3日，泽鑫公司破产重整案件推进会在该院召开，来自资源县政府办、住建局、司法局、税务局等部门负责人参会。在之后的3年里，这样的推进会又多次召开。

　　“不管是案件办理前期，还是案件后续推进过程中，政府多次召集相关部门开会，主要的目的是全县相关部门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，为‘益嘉国际’楼盘开‘绿灯’，要求各部门尽最大的努力推进项目建设。‘府院联动’机制做得非常成功，对案件的推进起到很大的作用。”李振军说。

　　2021年6月，“益嘉国际”楼盘实现复工续建。4个月后，“益嘉国际”开盘销售，并于2022年7月顺利交房，在各部门的有效联动下，仅用1年时间就完成了续建工程的各项工作。

　　和何胜一样，资源县本地居民赵周林看到建筑商入驻续建楼盘之后，“感觉（交房）有希望了。”因为住的地方离楼盘不远，赵周林还能看到楼盘每天的施工进程。今年8月，他拿到房子，办好了不动产权证。

　　据了解，“益嘉国际”共有住宅228套，59户购房债权已经全部交付完毕。剩余住宅已经销售154套，加上门面、车位等收入，直接变现7000余万元。扣除项目支出成本总额，该项目现金结余1000余万元。目前，泽鑫公司其他资产仍在有序处置中。

　　“随着‘益嘉国际’楼盘的顺利建成和销售，涉及80余宗执行积案直接得以消化，为债权人的权益实现提供根本保障，促使泽鑫公司破产重整案向成功解决迈出了重要一步。”蒋新华说。